面对不再纯粹的现代世界
本书分成四个部分,分别题为“话语”、“移转”、“收藏”与“诸多历史”。在导论中,克里弗德以理解的口语捕捉了边缘族群在“进入现代世界”之后的困境——独特历史迅速消失,卷入资本主义与各种进步科技所支配的洪流中,失去创造自身在地未来的能力,即使他们的独特之处仍然紧紧依系著传统,但却无力创造新的结构。这种现象影响的不只边缘族群,更让西方世界中心的布尔乔亚阶级社会整个被扰动,人们陷入困惑,被一种名为“濒危的本真性”推入失去根源、无法言喻的混乱之中:像一个年轻医师看著来自肯塔基州、带著印地安血统的女孩被“抛弃”到纽约郊区的中产阶级家户中,在厨房与洗衣间打扫家里和照顾小孩时所涌起的极度混杂的情绪;也像李维史陀在纽约公共图书馆看到拿著派克钢笔头戴羽毛装饰的印地安人时产生的不适感。
这种因为现代化而失去过去、失去本真性、失去一切有价值的事物的悲观情绪弥漫在李维史陀《忧郁的热带》中,但却不在《文化的困境》里。克里弗德反而一开始就坚定地告诉我们:现在还在追求纯粹本真性的本质是疯狂的,相反地,它为正在穿越现代性的特定路径创造了空间。过去、灭绝、遥远社会,不需要被哀悼、喟叹,也不必搜集、记录、珍藏、以其为师,这些濒临灭绝的真品,正在重建自己。他引威廉斯的说法:“面对新的事物形态如同面对现实本身……进入一个新世界,并且拥有移动以及新意的自由”。原先以为传统的生活形态,注定会融入“现代世界”之中,但差异性并没有消失,而是以新颖的方式,重新宣告。西方现代性的愿景,无法包容并解释这些并存著过去、现在与各种可能的未来的复杂主体,所以让人不适、失序、混乱,而克里弗德企图以本书来迎战这个挑战:打开/抛弃西方现代性预设的(过去与)未来,以及这个轴线同时安放著的他者与自我,评估并正视许多种可能性。
要打开/抛弃西方现代性预设的过去与未来,首先要理解人类学曾经经历的“那个拥有为他者日常(或是历史)‘发声’的特权,而不用担心矛盾的时代”是如何面对文化、书写文化,再为这个年代已经成为过去了之后,当“无家可归的身分成为一种普遍状态时”,人类学家该如何面对文化、书写文化,腾出讨论的空间。
因而,第一部分的“话语”,正是在反思和直指这整个或被意识到、或被遮蔽的过程。“文化的困境”描写的困境因而不只在于再现文化本身的困难,还包括了更深层的关于了解、知晓、描述本身就会遭逢的困难。克里弗德精彩地梳理了人类学田野工作方法的发展历史,从马凌诺斯基开始,根据个人经验、强调观察,再加上科学做法与系统性资料搜集的“参与观察”,保证了民族志工作者作为在地生活最佳诠释者的权威与地位,让人类学建立起学院训练的学者模式,取代之前民族志知识的廉价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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