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腦原本就內建能夠學會語言的機制?人類的語言能力是演化自視覺、手部動作的演練?是什麼讓人類成為唯一懂得使用語言的物種?本書融合腦神經科學、語言學等跨領域研究,探究語言如何誕生與發展。
人類與其他物種不同之處就在於,人可以學習與使用語言。跨領域研究先鋒麥可.亞畢提出「鏡像系統假說」,解釋了人類大腦如何透過演化,造就了語言的誕生。鏡像神經元使得猴子、猩猩與人類等物種,能夠透過模仿來學習,但唯有具備「複雜模仿」能力的人類,才足以催生出語言。此理論描繪出以下三者的演化路徑:手勢的開放性(非人類靈長類也擁有此技能),到對手部技巧、示意動作、原手語(透過習俗化手勢溝通的方式)的複雜模仿,最後是原話語。此理論解釋了人類何以有能力學習手語,就像我們也能學會說話。
這本令人大開眼界的書說明了文化演化如何接續生物演化,促使原語言轉化為完整成形的語言。作者解釋了十萬年前促使最早語言誕生的大腦機制,如何仍活躍於今日正在學習語言的兒童之中,或是近數十年來出現的新手語系統,以及語言從數十年到數百年間的歷史變化過程之中。
本書內容雖橫跨眾多領域,卻極具可讀性。作者對靈長類動物學、神經科學及語言學的背景知識做了完整清晰的論述,一般大眾也能夠閱讀。
對人類語言的觀點
本書最關心的是找出以下問題的答案:「人(腦)是怎麼習得語言?」在本書稍後提出答案之前,我們要先討論語言的成分,以及能怎麼樣來形容語言。
每個人不會說相同的語言
我們每天都會使用語言:從日常招呼到進行對話,從了解他人與世界到改變我們周遭的世界,無一不需要語言。語言在我們對世界的意識中,經常扮演不斷發表評論的角色,幫助我們釐清思緒。語言也是娛樂和資訊的源頭,是從愉快到懲罰性的社交互動都需要的媒介。但是我們如何描述特定語言的特徵?用字典裡的單詞嗎?語源學(Etymology)也許能讓我們對單詞有新的理解,因為它能揭露單詞在其他語言中的根源,或者說明單詞在與當代截然不同的實際環境或社交慣例裡的起源。但是我們也必須弄清楚將這些單詞組合在一起的語法,以及當單詞被組合在一起時代表了什麼意思,又要如何使用?這些種種的考量可能都和我們這一趟的追尋有關,但現在我們先來想想以某種語言來說,一個比較狹隘的答案。
英語是什麼?我們也許能說:「英語是一種日爾曼語,上層語言為法文,過去的九百五十年裡在英格蘭發展,現在已經廣泛使用於世界上許多國家。」然而,很多英語使用者在語彙方面都有顯著的差異,英語各種方言的句法也各有不同。舉一個詞彙差異的例子來說,下面的文字摘自1999年1月澳洲荷巴特的《水星日報》:「塔斯馬尼亞某人又翻舊帳,攻擊破四輪的老毛病,許多老舊破四輪的主人嚴陣以待。(Someone in Tasmania has been stirring the old banger possum again and it’s got owners of old bangers on the back foot.)」本書大多數的英語讀者都無法同時理解這三個詞彙:其實「破四輪」(banger,字面意思為「鞭炮」)指的是「舊車」,「舊帳」(possum,字面意思為「負鼠」)指的是「本來以為已經解決的問題」,「嚴陣以待」(on the back foot,字面意思為「站穩後腳」)就是「採取防衛措施」。除了語彙上的差異,東布羅夫斯卡(Dabrowska,2011)也檢視了一些證據,顯示同一個母語的使用者其實並沒有共通的心理語法。使用者也許在詞形變化(譯註:inflectional morphology,又稱屈折變化,指單詞或詞根拼法的改變,導致語法功能改變,進而使其代表意義也有所改變)、被動式、量詞,還有比較複雜的從屬子句結構方面都會表現出差異。她的看法支持「語言學習者各自會注意語言輸入中的不同線索,最後各自得出不同語法」的論點。有些語言使用者只會抓出適用於特定物品子集的明確通則,而其他人也許有比較不一樣的語言經驗,導致他們只習得更為一般性的規則。
那麼「英語」到底是什麼?我們必須退一步承認,雖然我們總是會說大家是「講同一種語言」,事實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言。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字詞,而且我們每個人偶爾都會創造出一些我們自己覺得合於語法,別人卻覺得很刺耳的句子。基本上,語言的觀念其實是統計而來的結果。通常的情況是,當一群說相同語言的人說出來的話語能成功傳達想表達的意義,那麼統計上這些句子組成以及詞彙使用的集合體(社會基模),就定義了這種語言共通的語意與句法結構。用同樣的方式來分析任何一個人,我們就能定義這個人的句法、語意,和詞彙,與統計上的常規相差多遠。
語言不只是存在而已,而是會由每一個世代重新學習,可能也因此稍微受到調整。與其相關的生物特質天生就具有社會性,是父母(或其他照顧者)與孩童間關係的本質。人類嬰兒依賴期的延長特別顯著,這個特點和人類在照顧階段會提供複雜社交學習條件的社會結構共同演化,使得整體的人類文化(特別是人類語言)得以充滿豐富性。「社會基模」是一個社群使用的語言規律性模式,用以形塑個體創造並理解該語言句子的能力的基礎基模(行動、感知與思想的單位)。兒童大腦的任務之一,就是對該語言的語句以及該語言所浸淫的語境,進行統計上的推論,並發展出自己的「語言基模」,讓自己的語句能更接近常規──所謂「接近」是由溝通的成功度來衡量,而不是以語法正確度的觀念來衡量。在這個任務中,語言和認知、動作和感知,都是交織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就像小孩會學著組合句子,表達包括他/她目前的需求、各種物體、他/她的行動,還有周遭行動等目前情況的特徵。當然,兒童不需要對統計學有任何明確的知識就能扮演統計參照引擎的角色;就像雖然我們需要解開以牛頓運動定律為基礎的微分方程式,才能計算出行星的軌道,但行星本身並不需要知道微分方程式就能在軌道上運轉。第十一章會談到更多關於兒童習得語言的細節。
正版的英語(不論是否有「破四輪舊帳」)也會改變,會根據使用語言的社群產生差異,社群內的人會使用各自的方言,但彼此還是能互相理解。如果有兩個處於不同時間的社群,時間較早的社群使用的語言與後來的社群不同,可是他們在語言上的差異,可以透過這連續兩個世代對語言的相互理解而搭起橋梁,那麼我們就可以說這是語言的歷史性改變。如果兩個社群同時存在,抽樣顯示他們可以有某個程度,但不是非常高度的互相理解,那麼我們也許能說,這是同一種語言的不同方言,然後試圖了解導致這些差異的歷史性過程。我們應該會在第十三章〈語言如何不斷改變〉中,多說一些語言在歷史上的改變動態,並且一樣會舉兩個最近興起的新式手語案例研究加以說明。在這樣的說明當中,除了必須注意成人在同一個語言社群與不同語言社群中的社交互動,也不能忽略每個小孩在成為語言群體中的一員時,透過形成自己的「統計規則化」對語言所帶來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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