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一部追求自由、反抗殖民、與美國交織的史詩

位於加勒比海的古巴,自1492年歐洲探險家登陸以後,歷經西班牙的長期殖民統治,最終在美國的干涉之下,於十九世紀末正式獨立。然而,獨立成功後的古巴,未能擺脫殖民地的地位,反而遭到美國更加全面的控制。因此,在二十世紀中葉,由斐代爾.卡斯楚領導的古巴革命爆發,他在推翻美國統治的同時,也將古巴帶向全新的時刻。

在本書中,出生於古巴的美國歷史學家艾達.費瑞,透過其獨到且深富個人情感的筆觸,生動呈現了古巴數百年來的歷史變遷及反抗文化。她指出影響古巴歷史走向的關鍵,便是製糖工業與貿易的發展,以及奴隸制度的興衰。不論是來自歐洲的白人農場主,或是來自非洲的黑人奴隸,正是在他們追求自由、反抗殖民體制的過程當中,一步步的形塑出今天古巴人不分種族的反抗文化。

隨著敘事推進到現代,本書更聚焦於古巴與美國之間複雜而多變的關係上,並貫穿十位美國總統的任期,以及斐代爾.卡斯楚長達五十年的統治。艾達.費瑞透過三十多年的研究,與遊走美國、古巴各地的實地考察經歷,深入探討美國與古巴在各個層面上的密切聯繫,包括兩國人民之間的交流移動、文化上的相互影響、經濟上的互通有無,尤其是政治上從敵對到和解的可能性。

艾達.費瑞認為,要講述一部完整的美洲史,必然同時涵括古巴及美國的不同觀點。因此,不論是1492年的哥倫布到來、1898年的美西戰爭或是1959年的古巴革命,本書引領讀者深入古巴歷史中最美好也最黑暗的時刻,將這個島嶼國家的精彩故事融入全球歷史的大格局。艾達.費瑞以其卓越的研究和深刻的見解,為讀者呈現古巴與美國之間,一部關於殖民與奴役、自由與反抗、革命與獨立的宏大史詩。

真實的群眾

在一九三三年八月十三日上午八點,美國駐巴哈馬拿騷(Nassau)的領事給他在華盛頓的上司發了一份電報:「前總統馬查多在今日清晨抵達。」來自三個方面的壓力,使馬查多從一個擁有無與倫比的權力的總統,變成了一個在槍林彈雨中逃離自己國家的「前總統」。古巴軍隊不再支持他的決定,使得他擔任總統最後幾天的命運就這樣被注定了。一旦發現馬查多無法維持秩序,美國大使便開始努力將他趕下台,這件事也同樣是無法克服的。將馬查多趕下台的第三種力量是高度動員起來的大眾,他們發出了自己的聲音和力量。工會、學生和失業工人組織了罷工;他們抗議和集會;他們發言、寫作,並處處向馬查多發起挑戰。即使總統派他的秘密警察來抓他們,其他古巴人也加入抗議者的行列。薩姆納.威爾斯和古巴軍隊可能是給馬查多最後一擊的力量,但群眾政治的力量在多年來一直是一種持續的、不可抗拒的序曲。是總罷工最終打敗了總統。大眾在趕走舊政權方面發揮了如此關鍵的作用,這就是為什麼古巴人和歷史學家把一九三三年發生的事件稱為革命,而不是政變。

隨著馬查多的離去,誰都能猜到這三股力量 ── 軍隊、美國政府和古巴大眾,將如何塑造未來和眼前的局面。首先,出現了混亂。群眾襲擊了馬查多的老官員,洗劫了他們的家。馬查多的秘密警察首腦在普拉多大道的一家藥局被槍殺,他的身體「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人們舉著他的屍體勝利遊行。」警察局長在意識到自己被困住時自殺了。

根據一些估計,有一千多人被殺,在馬查多下台後,約有三百多所屬於政府成員的房屋成為襲擊目標。英國大使報告說,「衣著光鮮的家庭開著帕卡德和凱迪拉克來了,(並)搶走了路易十五的櫃子和鍍金的椅子。」人們甚至闖入總統府,大喊現在是他們的房子。一位婦女帶走了一盆高大的盆栽植物。

在混亂中,一個臨時政府上台了。新總統是在美國出生並接受過教育的卡洛斯.曼努埃爾.狄.塞斯佩德斯 ── 他是古巴第一位獨立英雄的兒子和同名人,這位英雄解放了他的奴隸,並宣布獨立,反對西班牙。小塞斯佩德斯是一個中立的人物;他的名字讓他得到了尊重。但即使從氣質上看,他似乎也不適合革命的時局。他優柔寡斷,在他父親的遺產面前過於謙虛。有人聲稱,他的錢包裡有一張老塞斯佩德斯的照片,每當他對要採取什麼行動感到困惑時,就會詢問這張照片。

塞斯佩德斯也諮詢了一位有血有肉的顧問:美國大使薩姆納.威爾斯。許多古巴人認為,塞斯佩德斯是威爾斯欽點的人選,事實上,威爾斯對他擁有巨大的權力。他挑選了總統內閣的一些成員,並對大大小小的決定進行了評議。新政府成立不到一週,威爾斯就開始抱怨這個負擔:「我的個人情況變得越來越困難。由於我與塞斯佩德斯總統的親密私交,以及在過去幾個月中我與他的所有內閣成員形成非常密切的關係,我現在每天都被要求對影響古巴政府的所有事項作出決定。」在這個星期內,他對他周圍正在發生的「普遍的解體過程」感到悲哀。騷亂仍在繼續,傳聞中的陰謀無處不在。

然而,有一件事變得非常清楚:馬查多的倒台只是解決了馬查多的問題。新政府沒有得到什麼支持,也沒有正當性。助長危機的經濟蕭條繼續有增無減。最重要的是,那些被動員起來推翻馬查多的人們仍然在叫囂著要改變。製糖工人仍然在罷工,要求提高工資並接管糖廠。港口工人、鞋匠、紡織工人、製帽工人、紙板工人、麵包師傅,都在繼續罷工。八月二十日在哈瓦那舉行的示威吸引了一萬名抗議者,他們提出經濟訴求,並要求起訴馬查多的黨羽。在八月二十四日,學生們發表了一份宣言,譴責新政府,他們說新政府不代表古巴的利益,也不代表推翻了馬查多的人民的願望。他們要求建立一個新政府,一個能夠抵制美國的干涉並恢復秩序的政府。他們還想要其他東西:徵用大宗土地所有權,在無地者中分配土地,以及婦女投票權。他們甚至想要一部新憲法 ── 一部不是在美國的監督和壓力下制定的憲法,就像一九○一年的憲法那樣。他們說,解除馬查多的職務只是第一步;現在,真正的革命要開始了。

在他們進行革命的努力中,學生們找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盟友 ── 軍隊,特別是軍中的中士和下士。一群中士召開了好幾個星期的會議,討論大大小小的不滿。他們希望得到保證,以杜絕士兵將失去職位和被削減工資的謠言。他們希望軍隊清除前馬查多的中堅力量,並要求將那些直接參與獨裁者鎮壓的人繩之以法。他們抱怨工資微薄,晉升的機會同樣微薄。在九月四日下午的一次會議上,他們準備在當晚向哥倫比亞營(Camp Columbia)的上級提出他們的要求,哥倫比亞營是古巴島上最大的軍事設施,位於哈瓦那郊區的馬里亞諾(Marianao)。到了晚上八點,大多數高級官員都已離開了。留下來的少數人則拒絕聽取中士們的抱怨,他們讓中士們向軍隊的臨時負責人反映情況後,就離開了,他們並不認為抱怨會得到什麼結果。但是,由於沒有人阻止中士們,他們沒開一槍,就掌握了基地的指揮權。然後他們召集了島上所有的基地,隨後宣布,中士們獲得了軍事指揮權。接電話的中士們都歡迎這個消息。消息像野火一樣散播開來。一個消息靈通的士兵走過了哈瓦那中央公園,走到一個下士面前,問他是否聽說了士兵們接管哥倫比亞營的消息。另一個人問道:「誰在負責?」「巴蒂斯塔」,回答說。誰是巴蒂斯塔呢?「速記員」,士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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