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沙三族記

福爾摩沙三族記

《福尔摩沙三族记》以17世纪大航海时代为背景,讲述了台湾原住民、汉人与荷兰人在台湾这片土地上的相遇、冲突与交融。小说以荷兰牧师的女儿玛利亚、汉人通事陈泽,以及西拉雅族女孩乌玛三个人的视角,描绘了他们在历史洪流中的命运纠葛,刻画了不同族群之间的文化碰撞与情感交流。

小说以1661年郑成功攻台为高潮,生动地展现了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光辉。郑成功、荷军统帅揆一、大肚王国首领甘仔辖·阿拉米等历史人物也在小说中栩栩如生。

《福尔摩沙三族记》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更是一部关于台湾多元文化认同的史诗。它提醒我们,台湾的历史是不同族群共同书写的,台湾的未来也需要不同族群携手共创。

台夫特

十六歲的瑪利婭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爸爸決定要離鄉背井,前往「福爾摩沙」那個與荷蘭完全不同的蠻荒世界。

瑪利婭一家人住在台夫特(註1)的新禮拜堂旁,有一棟雖然不大但很舒適的房子,三層樓,五個房間,而且靠著運河。他們家有一艘大船、一艘小船,瑪利婭最喜歡和姊妹們划著小船,在台夫特的運河中穿梭。她們的爸爸是牧師亨布魯克(註2),生於鹿特丹,從萊登神學院畢業後派駐到台夫特牧會,在台夫特和安娜成婚,小孩也都是在台夫特出生。他們一家人在台夫特備受尊重,一直過著其樂融融的日子。

爸爸決定去福爾摩沙,是因為聽了他在萊登大學神學院的前輩學長尤羅伯牧師(註3)對福爾摩沙的描述。尤羅伯在福爾摩沙前後服務了十四年,一六四三年才離開福爾摩沙回到荷蘭。

尤羅伯回到故鄉台夫特以後,對福爾摩沙人一直念念不忘,於是在這一年春天一個下雨天的下午,來到了亨布魯克的家。

瑪利婭永遠忘不了,她在客廳門後偶然聽到的爸爸和尤羅伯的對話。

「既然他們有獵人頭的惡習,為什麼你那麼喜歡他們?」爸爸問道。瑪利婭正要端出小餅乾招待客人,偶然間聽到「獵人頭」的字眼,不由得屏氣聆聽。

「說起來很矛盾,他們確實有獵頭的習慣,但他們並不是食人族,也不凶暴。」尤羅伯解釋著福爾摩沙人的生活習俗。「這麼說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其實福爾摩沙人算是善良的民族,他們獵頭只是個不幸的習俗,用來證明狩獵者的勇士氣魄。他們並不愁吃,因為福爾摩沙的整個大草原到處是梅花鹿。福爾摩沙人很聰明,有計畫地捕殺野鹿,絕不過量,人與鹿群維持著很好的平衡。福爾摩沙人太好命了,只有梅花鹿以及各種美麗的鳥類,卻沒有老虎、獅子等凶惡的動物,會傷人的頂多只有一些野豬。聽說高山的地方有一些黑熊,還有體型比較小一點的豹。

「也就是這樣舒適的環境,使得福爾摩沙迄今沒有進入農業社會,因為他們不需要,因為要得到食物太方便了,不必辛苦耕種。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福爾摩沙人的男人要證明自己是勇士中的勇士,就去獵野豬。而部落及部落之中總免不了衝突,一衝突就會有械鬥,於是割取對方的人頭成了勇士的象徵。」

話鋒一轉,尤羅伯談起他在福爾摩沙宣教的心得:「所以只要教以基督教義,讓他們有文明觀念,要好好相處,大家相愛,不要互相殺來殺去,不要把獵頭當成勇士象徵,一方面可以救許多人,一方面我們的改革教派會在福爾摩沙找到最好的信徒。

「雖然巴達維亞(註4)的土人更多,但大多是穆斯林的異教徒,沒有辦法接受基督。福爾摩沙人不同,他們沒有什麼信仰,一張白紙,而且還算聰明。我和我的前任甘治士牧師(註5)為他們創造了一些拉丁拼音文字,教他們用自己的語言唸聖經,倒還有些成績。我在福爾摩沙十多年,有上千福爾摩沙人受洗。在福爾摩沙傳教,會讓你很有成就感。」

尤羅伯說到最後,語氣裡顯然帶著得意。他那天和爸爸談了一整個下午,還留下來吃晚餐。在餐桌上,他取出一張東印度地圖,那是瑪利婭沒有見過的世界角落。本來瑪利婭以為,東方就是出產漂亮絲綢與青花瓷的大明國,現在台夫特就興起一股製造東方風格青花瓷的風潮。她沒想到,東方仍然有存在獵人頭土著的大島嶼,而這個島嶼的名字竟然叫「福爾摩沙」。福爾摩沙是「美麗之島」的意思,這與獵人頭土著多麼不相稱!

這天之後,爸爸又和尤羅伯出去了幾次。媽媽說,他們是到台夫特的東印度公司會所去談。瑪利婭知道東印度公司,他們在台夫特擁有一大排的倉庫。一個月以後,爸爸就向家人宣布,全家要到福爾摩沙。

婚宴

對福爾摩沙的荷蘭人來說,宴會是大家的最愛。這是一六五四年迎接春天的第一個舞會,更何況,舞會的主人又是社交圈很受歡迎的佩得爾上尉夫婦。他們的美麗女兒瑪格麗特要嫁給眾人尊敬的柯來福牧師,大家公認這兩位是非常適配的一對。

這個婚宴是大員荷蘭人的盛事,不,是整個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福爾摩沙的盛事。大家一掃過去一年半「Fayet」郭懷一事件以後的陰霾,也一掃過去維堡長官在福爾摩沙最後一年的陰沉氣氛。所有的賓客以非常歡欣鼓舞的心情,迎接新長官到來的第一個春天,參加這個結婚舞會。

佩得爾上尉年已半百,他蓄著灰白色短鬚,向上微翹,甚是威嚴。佩得爾家在福爾摩沙是顯赫又備受尊敬的家族,他自一六三○年代就來到大員,四○年代後期成為公司在福爾摩沙的軍隊最高領導。他雖然官位不高,但可說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福爾摩沙的第三把手與定心丸。長官及議會議長來來去去,而佩得爾十多年來一直長居大員,成了荷蘭人心目中的中流砥柱。

上山下海,佩得爾什麼都做。船擱淺了,他上去救難;漢人在野地不法捕鹿,也是他去調查,而且成績輝煌,連嫌犯都抓到了。公司要在島上尋求好木材製作船桅、蓋房子,也是他遠赴淡水,一路深入高山,結果在屈尺發現了東印度地區最美麗的樟樹林,讓公司又多了一大筆收入。

特別是 Fayet 事件之後,大家都把帳算到維堡頭上,認為他政策不當而引起動亂;同時把功勞記在佩得爾身上,認為是他指揮得宜,才能把荷蘭人的死傷減到最少。

當時 Fayet 的群眾幾乎封鎖了普羅岷遮城,列陣在台江海邊,準備在初登陸時,利用荷蘭人在短距離內無法發揮長槍優點的劣勢,以刀劍狙擊荷蘭人。沒想到佩得爾隨機應變,漢人船隻尚未上岸,荷軍就趁著台江水淺,先行下水衝至水深約六、七十公分處,把船翻過去,然後倚著船背,向漢人群眾開槍。漢人沒有想到這一奇招,毫無還擊之力,終於潰退而向南部移動。漢人本來準備重整旗鼓再奮力一擊,結果佩得爾又想出一個策略,讓福爾摩沙人繞到漢人的背後發動攻擊。因此,Fayet 的亂事得以平定、荷蘭人死傷甚少,佩得爾在公司的眼中居第一功。

他做事身先士卒,又很體恤部下,在荷蘭人圈子很受尊敬。佩得爾常常到各部落出任務,或陪著長官到各社巡視。他為人豪邁,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作風,福爾摩沙原住民很吃這一套。對原住民的頭人,他會勾肩搭背,動作親熱,語言上又能溝通,讓福爾摩沙人受寵若驚,因此他很受福爾摩沙人的歡迎。

這次 Fayet 事件中,維堡發動福爾摩沙人來護衛荷蘭人,原住民紛紛響應,也有賣佩得爾的面子之意。其實連漢人商人及頭家,如何斌,也對他十分奉承。不過因為郭懷一的事件,漢人農民及勞工自然是恨他入骨。

佩得爾除了女兒瑪格麗特,還有兩個男孩。大兒子托瑪士也在大員當軍士,小兒子威廉在大員出生,自小就在大員街上和漢人小孩嬉戲,也常在何斌的大員家中出入,學得一口流利的漢人語言。何斌試著教他認識漢字,他也學得不錯,於是威廉當起荷蘭和漢人之間的翻譯及文書證件工作,儼然是個語言與法律專家了。

這天晚宴中,幾乎人手一杯國內運來的 Mom 啤酒;官階高的還有葡萄酒可以喝,低階士兵喜愛烈酒的則喝便宜的 Arrack 蒸餾酒。福爾摩沙的荷蘭人也許因為身處異鄉,有不少人酗酒,因而鬧事或酒後的意外事件時有所聞。

新任長官凱撒來到會場,帶來一個有趣的消息。廈門的國姓爺寫信來,指明要海勒曼醫生(註1)到廈門去為他看病。好幾年前,海勒曼醫生曾經到他父親鄭芝龍家裡治病,可惜這位醫生已經調到巴達維亞。

本书完整epub:

You need to be logged in to view the rest of the content. 请 . Not a Member? 加入会员

Please Login to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