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模公司成立於冷戰期間，遠在Facebook、Google和劍橋分析公司誕生之前，它便從事資料探勘、鎖定選民、左右政情，乃至操縱大眾。本書作者吉兒‧萊波爾偶然間在麻省理工學院的檔案庫中發現此公司文件，於是著手挖掘這段遭人遺忘的歷史——而它，也是當今矽谷的操控術和傲慢背後，沉眠已久的神祕源頭。
這家企業自詡是約翰・甘迺迪贏得總統大選的幕後操盤手！早在冷戰時期，它便開啟先河研發電腦程式模擬人類思考，用來預測乃至操控人們的行為與思考，深遠影響延續至今。從劍橋分析公司到俄羅斯網軍工廠「網路研究機構」，從Facebook、Amazon到Google，都是它的徒子徒孫！想了解當今「數位操控戰」，你不能不知道它的歷史！
1959年，美國一群頂尖的社會科學家創立了析模公司，發明了一套用於預測和操縱種種人類行為的電腦程式，稱為「仿人機」。他們相信，「仿人機」不只能推銷日常用品，還有其他大用：它可以打贏選戰，可以壓制政治反抗運動，可以擊敗共產主義；可以摸透人心，贏得越戰；可以預測種族暴動，甚至瘟疫──可以說，他們的初衷是善意的。隨著業務逐步拓展，析模公司的客戶除了《紐約時報》等數十家民間大型廠商，就連要競選美國總統的約翰‧甘迺迪和美國國防部等，都赫然在列，其經營據點也因而遍及紐約、華盛頓、劍橋，甚至遠到越南的西貢。
從多屆美國總統大選、越戰，到詹森政府不幸誤判種族暴動等，析模無役不與。然而，由於當時的數據收集能力與資訊科技遠不及今日，加以後來析模發生各種不當管理情事，包括向媒體洩漏情資、未能繳交業務報告，乃至因引起民眾疑慮而面臨抗議，甚至遭指控犯下戰爭罪，最終該公司於1970年宣告破產，相關史料且因機緣湊巧幾乎銷聲匿跡……
析模公司的科學家相信，「仿人機」乃是「社會科學界的原子彈」，但他們沒預料到，這項發明會像深埋已久的未爆彈，於數十年後的今日引爆——時至21世紀初，企業收集數據、建立行為模型、操弄訊息傳布——甚至左右各國政情。省思這些現象時，析模公司的歷史與當年的爭議，將是重要的借鏡。
IBM和美國總統大選
1959年2月18日，析模公司在麥迪遜大道501號上52街轉角處的一棟三十層大樓開業，該大樓樓身以淺色磚砌成，與麥迪遜大道590號IBM全球總部相距僅五條街，走一會兒就到了。凌晨時分，伯恩斯坦在IBM全球總部和IBM 704對戰西洋棋：主教吃掉皇后，城堡吃掉兵，直到機器大聲列印出勝負結果，上面寫著：***感謝您下了一盤有意思的棋賽***
析模公司的營運規模當然比不過IBM：辦公區位於樓上，占地1,625平方英尺（約45坪），不到IBM大廳的三分之一，是用375美元月租向一名二房東承租的；室內最精密的設備是一台打字機。對此，格林菲這麼說：「本公司並未持有（也無意購買）任何電腦設備。」析模公司在草創期是向IBM、哥大和MIT的電腦租時段共用。儘管辦公室外觀陽春，內部人員倒是具備雄心壯志：「本公司擬從事的業務，主要是運用電腦科技，來預估可能會產生的人類行為。」2析模公司打算預測未來。
3月，格林菲答應米諾：「我們一定要做到。」米諾先前請史列辛格協助停止計畫，史列辛格反而請米諾退一步。然而，這事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格林菲寫信的一個月前，已向紐約州申請成立公司。
析模公司（THE SIMULMATICS CORP.）名稱刻在玻璃銘版上，銘版揭幕的那天或許還舉行過某種小型開業典禮，但即便有，比爾也沒有出席。他之前在芝加哥，打算乘坐美國航空320班機飛往紐約，但在最後關頭取消，續留風城。320航班在嘗試於紐約拉瓜地亞機場（LaGuardia）降落時墜入東河（East River）；，僅八名乘客生還。比爾終其一生都保留那張未使用的機票，視為幸運符。
如果析模公司真有辦開業典禮，在新辦公據點揭開公司銘版，那麼還有別人也缺席了。格林菲先前曾招攬伯迪克5，當時伯迪克才剛出版新小說《醜陋的美國人》（The Ugly American），內容近乎赤裸地呈現越南。《醜》書出版後五個月內二十刷，後來雄踞暢銷書榜單達七十六週。6艾森豪在美國總統休假地大衛營（Camp David）待上一週時，讀過這本書7，甘迺迪則為參議院每人提供一本（話雖如此，甘迺迪認識伯迪克時寒暄恭維了幾句，提到他欣賞的並非《醜陋的美國人》，而是1956年那本《第九道波浪》）。8伯迪克並賣出書的電影改編版權，後來電影由馬龍．白蘭度飾演，因此相較於美國政治學會（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的會議，伯迪克在好萊塢還更為人所熟知。9他當時還在柏克萊教政治理論，來辦公室找他的女學生仍然趨之若鶩，但他也開始教授「政治小說」課程，教的不是亞里斯多德和休姆（Hume）的哲學，而是《滿洲候選人》、《間諜》（The Secret Agent）、《國王的人馬》（All the King’s Men）以及《裸者與死者》（The Naked and the Dead）10，類別均屬政治驚悚。
析模公司有成立研究委員會，由普爾擔任主管；格林菲邀請伯迪克入會時，伯迪克拒絕了，他說自己數學實力不夠資格，他很忙，他在文學界很紅，還有，他認為析模公司聽起來很危險。沒多久，他開始大加撻伐。伯迪克後來警告：「公司可能會走火入魔。很顯然到最後，公司會落得美國人知道的那種政治下場。」
美國人先前認知的政治，在1960年代畫下句點（這和析模公司無關）。自由派先前於1950年代形成的共識雖然普遍，卻不正確，後來分崩離析。民權運動爭取已久，後來開花結果，催生出1964年的《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和1965年的《投票權法》（Voting Rights Act）。然而，不公不義的現象持續存在，抗議者在街上暴動，警察用警犬、催淚瓦斯、棍棒和軟管襲擊抗議民眾。美軍投入越戰，深入越南叢林，到頭來卻不知為何而戰，這不只傷到詹森總統的評價，還傷及其「大社會計畫」（The Great Society）。後來多間大學爆發抗議潮，學生策劃靜坐，占領建物，有時還會暴力相脅。新左派（New Left）和新右派（New Right）後來崛起，兩者投入的政治型態均為對抗、羞辱、擊潰另一方。到1967年時，史列辛格歸納詹森的每一項抱負和理念，認為「為黑人謀求公平機會、戰勝貧窮、努力解救城市，以及改善美國的學校」都是「為了越南」。12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裡，一整個世代的政治領袖接二連三遇刺：約翰．甘迺迪、麥爾坎．X、小馬丁．路德．金恩；為這毀滅性十年劃下休止符的，則是羅伯特．甘迺迪。這十年於1970年5月上旬結束，當時俄亥俄州國民兵（也就是政府本身）對肯特州立大學（Kent State University）手無寸鐵的學生開槍。
析模公司成立於1959年，在1970年破產。上述事件中，析模公司多半扮演一定角色，其企業發展史也為所有這些事件提供觀察的角度，那也是1960年代的黑歷史。析模公司的遺澤，並非中間為期十年的故事，而是一箱待解碼的打孔卡，這些卡片恰似蘊藏祕密的紀實，記述了當時美國政治遭受的破壞。
這段歷史起自民主黨「再度」徵召史蒂文森參選美國總統。此前史蒂文森已敗選兩次，為何會同意再次參選？答案是為了解救美國免於尼克森的毒手。艾森豪已當滿兩屆任期，1960大選時，尼克森是共和黨候選人的首選。史蒂文森無法接受尼克森當上白宮主人，他曾寫道：「好幾代以來，我們努力提升年輕人和這個世界的自尊；而尼克森的過往充滿誹謗攻訐、濫用職權、短視近利，他訴諸所有最巧詐的政治工具；我似乎無法想像尼克森執掌我們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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