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共和党大会现场:特朗普的右耳﹑空荡的民主舞台﹑“尘埃落定”的大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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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15日,在共和党全国大会上游行联盟(The Coalition to March on the RNC)组织了一场反对共和党、反对特朗普的大游行,从河对岸的红箭公园(Red Arrow Park)一路行进到大会的黄色安保区。

7月18日,在密尔瓦基举行的共和党大会的最后一天,大会的主角,接受总统候选人提名的特朗普上台发言,第一次正式谈到了再上一个周五(7月13日)发生的枪击事件。“暗杀者的子弹只差四分之一英寸就能夺走我的性命……当时我在台上演讲,讲得多么强硬﹑有力﹑而且快乐,因为当时我正在谈我们在美墨边境做的工作,而我们为此感觉非常骄傲。”他续说:“当时我听到耳边有个很大的声音,我说哇,那是甚么?”

“虽然当时我满身鲜血,但某程度上我觉得很安全,因为上帝是站在我这边的。”特朗普话音未落,台下已掌声与欢呼雷动。

而会场外的 Bob Kunst,心情和场内的人一样激动。从佛罗里达驱车前来密尔瓦基的 Bob 是犹太裔美国人,他向我们自称本来是民主党的支持者。可如今他对两党应对哈马斯的态度都不满意,唯有特朗普对移民和恐怖主义的强硬态度能让他信服。参加过一百多场特朗普造势集会的Bob坚信,这是目前唯一能够领导这个国家的人。

在枪击事件发后,由美联社摄影师 Evan Vucci 拍摄的照片被用在大部分美媒头版。照片中,受伤的特朗普在保镖的护送下高举右拳,身后飘扬着美国国旗。而Vucci 的摄影作品显然对 Bob 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我们要像特朗普一样,他满脸鲜血,国旗在他身后,被特工簇拥着,这告诉我们什么?他对我们高喊‘Fight back!’”

这场枪击事件几乎塑造了特朗普的弥赛亚时刻,也加强了会场内外支持者的热情。这一次,传统的静态影像——而非短片——证明了它在重大历史时刻仍有塑造集体情感和记忆的作用。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密尔瓦基的纪念品小摊上已出现了印上那张著名照片的T恤。

在 Bob 附近,一名来自芝加哥的白人男性参与者举着自制的口号牌,精炼概括了最近的枪击事件如何进一步塑造了他心中的特朗普形象:“被弹劾、被逮捕、被定罪、被枪击,依然屹立不倒。上帝保佑特朗普。”几名身穿红衣或头戴红帽的路人向他致意,对他高喊,“谢谢,我们需要更多你这样的人站出来!”

我们在场外观察了这场被外媒称为“狂欢”(jamboree)的共和党大会--跟民主党今年随时会变成候选人重选会的党大会不同,当另一边乱成一团的时候,共和党在庆祝唯一一条可走的路,就是特朗普。

特朗普回来了,而且他还带著右耳上方那道伤痕回来。在这个中西部城市举行的四天大会,只不过在为他锦上添花。

特朗普的造神时刻枪击事件后,两党都或多或少地诉诸“团结”的修辞,试图做出努力姿态,在表面上缓和紧张局势。

然而,在共和党大会内外,跨越党派、政见、社群的真正团结仍然遥不可及。政客们关于的“团结”修辞更像是对群体内部一致性的自我确认,而派别之间的壁垒和敌意则更加高筑。会场内,多名共和党发言人仍然采用一贯的对立言论,在谈及犯罪率、移民、经济等议题时,指责民主当、拜登、或所谓的“激进左翼”是这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

就在大会前夕,被确认为特朗普竞选搭档的 J.D. 凡斯( J.D. Vance)还将特朗普遇袭一事也归咎拜登。他在社交媒体X上指责道,特朗普之所以会遇袭,正是因为拜登竞选团队的核心论调一直是:“特朗普总统是一个威权主义法西斯分子,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

两党继续互相指责之时,右耳耳罩悄然成为特朗普支持者的最新时尚单品,这个不起眼的小饰品似乎变身为右翼支持者内部的某种“团结”象征。大会第四天的中午,我们在场外看到了若干参会者从场内出来,统一戴着白色耳罩,每人身上都有一两样红色的服装或饰品,一路说笑,情绪高昂。甚至还有人特意制作了印有美国国旗等图案的花色耳罩,上面写有“特朗普2024”等字样。

现场也出现了一些少数族裔的特朗普支持者,在以白人为主的与会者和参与者中显得尤其特别。越南裔美国人 Kimberly Nguyen 和朋友一起到达会场。她们穿著越南传统长裙、头戴斗笠,服装和自带的旗帜上都印有醒目的星条旗图案,上面写着 “永不认输”、 “特朗普引领美国回归”等字样。这不是她们参加的第一场特朗普集会。她们一路从加州赶过来,连续几天出现在大会南区的主要入口处,高举旗帜为特朗普助威。

Kimberley 在1991年逃离共产主义越南。她跟我们说,如今的美国已变得和共产主义国家无异,只要左翼人士不喜欢你,就能让你噤声,坐牢。她觉得特朗普的支持者在这个社会中被污名化了,成了其他暴力人士的替罪羊。“很多特朗普支持者就是举着MAGA旗子走一走,是那些暴力的人、Antifa,来混在里面,他们才是坏人,而最后是特朗普的支持者被抓起来、关监狱。这是错误的。”她说了几次“Antifa”,这个字对她来说似乎代表了“左翼”。

而Kimberley 不是唯一在上世纪90年代,从共产国家移民美国,然后成为特朗普支持者的人。老夫妇Jessica和John 来自芝加哥,同样于90年代从波兰移民来到美国。经历过前苏联时期的他们觉得,“因为我们经历过,所以我们知道,只有特朗普才能阻止美国走上共产主义的道路。”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认为特朗普是英雄。在大会的第一日,在共和党全国大会上游行联盟(The Coalition to March on the RNC)组织了一场反对共和党、反对特朗普的大游行,从河对岸的红箭公园(Red Arrow Park)一路行进到大会的黄色安保区。参与游行的组织包括女权、黑人人权、移民权利团体,支持巴勒斯坦的团体,和各种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组织。这些不同团体的连结点,根据联盟的官网,是“阻止共和党的种族主义和反动议程,捍卫生殖权利,要求和平、正义和公平”。游行的队伍里,许多人拿著“阻止特朗普和种族主义的共和党人”,“法西斯主义者滚出密尔瓦基”的标语。一些更戏谑的标语则写著“新的耳洞,同样的失败者”和“坐牢的时间到了”。

70多岁的 Rom 和 Gary 是密尔瓦基的白人居民,一起参与了第一日的游行 。他们笑说看到新闻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Gary说:“他们说可能其实是自动台词提示器的玻璃打伤了他的耳朵,但他现在肯定会说‘子弹离我的脑子只有这么近’。”Rom补充:“现在他们要把他塑造成英雄了。他年轻的时候逃过兵役,他从来没有服役过……现在他们会利用(他被刺杀)这一点,他们会说,他多么英勇,他为我们挡子弹了。”

Rom 对我们说,自己在这次大选中依然会选拜登,但这样的选择也是一种权衡后的妥协。他说,“别误会。拜登是我心中理想的总统吗?不是。但和特朗普比,他就是天使。”

黑人女性Yolanda在会场黄色安保区里的一家商店工作,她站在路口,一边远远观望着大会第一天的反特朗普游行队伍,一边跟同是黑人女性的朋友谈论特朗普遇刺的时候要穿鞋子的细节,边谈边大笑。谈到她们看到这个新闻的第一反应,Yolanda说“我觉得是他(特朗普)安排的,看上去很假”,“有那么多警察和特勤,他(刺杀者)是怎么靠得那么近的?”

她说自己依然会给拜登投票,但也是出于无奈和妥协。因为“没有选择。如果我只有这两个选项,我一定投拜登”。她的朋友提出拜登太老了,她则反复说“我可以接受”。她说,特朗普比拜登年轻几岁,但这不保证他不可能比拜登先死,就像她的奶奶一样,不抽烟不喝酒不开车,却在59岁的时候突然去世。

不少市民和场外参与者也对我们表达了对两个候选人共同的失望,包括对两党政治整体的厌烦。自称名为CommenTerry的喜剧演员从加州来密尔沃基,除了在当地进行表演外,他白天也会在街头与记者和路人交谈,讨论政治议题。积极参与公共演讲的他认为两个候选人及其党派都支持“愚蠢的战争”——意指以色列在加沙地区的战争。而两党唯一的区别是,“拜登搞的是缓慢的大屠杀,而特朗普的是快速的大屠杀”。

会场南部的媒体入口,宗教组织“主是耶稣基督911(Jesus Chris is Lord 911)”的成员们一连几天都来摇旗呐喊,宣扬福音并批判特朗普和其他政客都是“撒谎精”。

示威者展示自己精心设计的反特朗普标语

空荡的民主舞台﹑“尘埃落定”的大选密尔沃基所在的威斯康辛并非一直是摇摆州。在动荡的﹑决定美国本土政治版图的1960年代末期始,威斯康辛州一直是相对稳定的蓝州,在自1968年起的14场总统选举中,有9次选出了民主党总统,是民主党在中西部的蓝墙(blue wall)票仓之一。2008和2012年,威斯康辛两度选出奥巴马,但2016年特朗普以两万多票,或不足1百分点的差距,拿下了威斯康辛的10张选举人票,并奠定胜局。2020年大选,拜登以些微差距重夺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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