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看新聞的生活藝術:

「如果你不看新聞,你會與世界脫節;但如果你看新聞,你會與事實脫節。」

--丹佐.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

2013年4月12日,杜伯里應英國《衛報》編輯部的邀請,前往介紹當時剛出版的《思考的藝術》英譯版。現場聚集了大約有50名記者,他們手裡端著早上的咖啡,竊竊私語著等候總編輯洛斯布里傑或許終於會解釋一下,這個在英國全然沒沒無聞的傢伙是誰。就在此時,洛斯布里傑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我剛剛上了您的網站,發現一篇狂妄無恥的文章。您說說這篇文章吧,不要談那本新書了。」

洛斯布里傑在杜伯里網站上發現的文章,列出了他對反對消費「某種東西」的最重要論點,而那偏偏是眼前這些專業人士日復一日在生產的:新聞。

措手不及的杜伯里吞下原本為了要介紹《思考的藝術》而練得滾瓜爛熟、希望聽起來令人信服且擬得很漂亮的句子,開始闡述自己為何鼓吹人們少看新聞的種種觀點。四小時後,杜伯里網站文章的精簡版〈新聞對你有害〉(News is bad for you.)一文被刊登在《衛報》網站上,在最短的時間內累積了450則讀者留言(網站的留言上限),並成了當年年度點閱率最高的新聞文章之一。

【前言】你會聽到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

二○一三年四月十二日那天,我應英國《衛報》(The Guardian)編輯部的邀請,前去介紹我當時剛出版的《思考的藝術》(Die Kunst des klaren Denkens)英譯版。每週都有一位作者可以在那裡簡要地發表自己的新書,而當週獲得這份殊榮的人是我。總編輯亞蘭.洛斯布里傑(Alan Rusbridger)吆喝著召集整個編輯部,會議室裡逐漸站滿了人。大約有五十位記者站在那邊,手裡端著早上的咖啡,竊竊私語著等候洛斯布里傑或許終於會解釋一下,這個在英國沒沒無聞的傢伙是誰。我的妻子陪在一旁,我緊握著她的手,試著抑制緊張。聚集在這裡的人,擁有的是一間在全球具領頭羊地位的報社裡最好的頭腦,而我竟有如此無與倫比的榮幸,能對他們闡述幾個我從認知科學領域裡所得到的觀察,我在心裡期望著他們其中或許有人會對我的書寫幾句話。洛斯布里傑在清了清喉嚨之後一躍而起,面無表情地說:「我剛剛上了您的網站,發現一篇狂妄無恥的文章。您說說這篇文章吧,不要談那本新書了。

對此我可真是措手不及。原本為了要介紹《思考的藝術》而練得滾瓜爛熟,希望聽起來令人信服且琢磨得很漂亮的句子──在最完美的情況下,它們會一字未改地刊登在《衛報》上──就在嘴邊了。我把它們吞了下去。洛斯布里傑在我網站上發現的那篇文章,列出了我反對消費「某種東西」的最重要論點,而那個東西,偏偏就是這些廣為世人所敬重的專業人士日復一日在生產的:新聞。然後,不管是好是壞,我硬著頭皮開始說了,搬出一個又一個理由,解釋人們為什麼最好拒絕這整個部門裡最受歡迎的產品。現在包圍著我的,不是先前對我懷有善意的五十個人,而是五十個反對者。我試著盡量保持鎮定,忍受他們目光輪番交叉射來的怒火。二十分鐘之後,我闡述完我的論點並以這句話畫下句點:「讓我們開誠佈公吧,各位女士先生,您們在這裡所做的事,基本上是一種娛樂。」

接下來一片死寂。你應該聽得到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洛斯布里傑緊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環顧四周說:「我希望我們刊出杜伯里的觀點。今天。」語畢,他轉身離開會議室,連句再見也沒說。在場的記者跟著他離開,沒有人看向我,也沒有人跟我說話,一句都沒有。

四個小時之後,我那篇文章的簡要版刊登在《衛報》的網站上。它在最短的時間內累積了四百五十則讀者留言──那是網站所設定的留言上限。很矛盾地,〈新聞對你有害〉(News is bad for you)一文,變成了那年年度點閱率最高的新聞報導之一。

你現在手上拿著的這本小書,正是以那篇「狂妄無恥」的文章為基礎寫出來的。然而它所涵蓋的內容遠比那篇文章更多:更多你該反對新聞消費的理由、更多新聞會如何影響支配我們的相關研究,還有,更多我們該如何控制並戰勝新聞成癮的建議。經由數位化,新聞已經從一種無害的休閒娛樂媒介,搖身變為有害人類心智健康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所以迴避這種危險是必要的。

有一點對我非常重要:克制新聞消費並不意味著痛苦捨棄。恰好相反:它意味著豐厚的回饋──你會擁有更多的時間,並擁有一種新視野,得以看出什麼是真正重要、讓我們快樂的事物。

如果不想忘記自己讀一本書時到底讀了什麼,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連讀兩次。為了讓各位的續讀輕鬆一點:就讀每章文末的重點摘要吧。祝你閱讀愉快!
魯爾夫.杜伯里,於二○一九年四月

01 捨棄新聞的路(上)

「哈囉,我的名字叫魯爾夫,我有新聞毒癮。」如果有一個新聞毒癮者的自助團體,就像給嗜酒成性的人參加的那種,我在坐下並加入圍成一圈的成員時應該會說這句話,然後希望能得到一點理解。但這應該會是發生在十幾年前的事。

剛開始時一切都很正常。我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中產階級家庭,伴隨著我成長的是一種平凡無奇的新聞例行公事,假若七○年代時你也同樣年紀還小,肯定也很熟悉這一套。每個上班日的早上六點半,我都會聽到送報員把報紙從那個開口推進我家信箱的聲音。不一會兒,媽媽就會把門開一小縫,伸手俐落地把報紙從信箱裡一抽而出,連半步都不用踏出家門。走向廚房的同時,她會把報紙分成兩部分,一半給爸爸(是哪一半,由她決定),自己留下另一半。全家共享早餐時,我們的父母親會翻閱一張又一張的報紙,交換彼此的那部分,然後再繼續翻。早上七點,我們全都會準時收聽瑞士DRS廣播電台的新聞。隨後不久,爸爸就會準備去上班,小孩子則是去上學。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們全家又會聚集在午餐桌旁,吃完午餐後,大約是十二點半,必須保持安靜,因為這是收聽電台午間新聞的時間。傍晚六點半,比照辦理。然後是七點半,傍晚的重頭戲來了:瑞士電視台的《今日新聞》(Tagesschau)。

新聞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如同阿華田之於早餐。然而當時我心裡就已經有種感覺,這當中有些事不太對勁。讓我驚奇的是,每天的報紙都一樣厚,版面配置也都相同。在我父母親訂閱的地方報(《琉森最新消息》﹝Luzerner Neuste Nachrichten﹞)裡,總有一版國外新聞、一版經濟新聞,以及向來都是兩版的琉森市新聞,其他以此類推。看來前一天到底發生多少事,壓根不重要。當時瑞士的新聞市場上還沒有週日報,可是即便如此,星期一出版的報紙卻還是一樣厚(三十六個版面),雖然它理應包含兩天,也就是週六和週日的新聞分量。我覺得這點很奇怪。不僅報紙如此,連《今日新聞》的報導也總是分毫不差,擁有同樣的長度。我認為這也很可疑,因為它意謂著,那些在天下大致太平的某一天被認為重要且列入報導的新聞,在充滿事件的另一天卻被迫變得不重要了。「大概沒其他辦法吧。」我這樣想著,然後就把這念頭拋諸腦後。

經過那些年,我變成一個貪得無厭的新聞讀者。這種對於來自廣闊遙遠的世界的新聞之渴望,在我十七歲那年達到第一個高峰。當時我會把任何一份拿在手上的報紙都從頭到尾翻一次,會跳過的就只有體育版。當我的朋友都在森林裡、在足球場上,跟模型飛機或跟女孩子一起消磨時間時,我可以整個星期六都蹲在琉森的圖書館閱覽室裡。那裡的報紙都會夾在一根木棍上,這樣才不會亂七八糟東一張西一張的,也才方便把它掛在鈎子上。當時大部分報紙的版面是如此之大,內容是如此包羅萬象,而那根木棍又是如此地又長又沉,如果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不消一會兒,手腕就會痠痛起來。所以我會坐在有著寬大桌面的書桌旁,像個翻閱著祭壇上聖經的祭司一樣,翻過一版又一版──只不過我總是得站起來,並朝桌面探下身,才能讀到離我很遠、靠近報紙上方邊緣的報導。

你还可以在这里找到这本书的完全版,包括azw3和epub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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