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迪多街車站(二版)

帕迪多街車站(二版)

在帕迪多街車站,天與地、黑與白、純潔與犯罪、科學與魔法,都在此交會。. 然而拯救城市的英雄十分顛覆想像――說是英雄,不如說是捅出簍子的始作俑者。. 然而即便是麻煩的起源,整個噩夢卻是由整個城市的黑暗人心來完成。

春風漸暖,新克洛布桑的骯髒空氣彷彿帶電,瀰漫著一股緊張氣氛。焦油河三角洲雲塔內的城市天象占卜師抄下不停旋轉的指針讀數,撕下大氣測量儀瘋狂吐出的圖表,緊抿嘴脣,搖頭嘆息。

他們交頭接耳,談論籠罩全城的驚人熱浪,悶溼的盛暑即將來臨,並敲打塑氣引擎垂直豎立的巨管。

巨管高度直逼空塔,宛如巨大的管風琴,又像陸地與天空決鬥用的槍管。

「這該死的廢物。」他們一臉嫌惡,喃喃抱怨,不抱希望地嘗試發動位於地窖的引擎。但這些引擎已一百五十年沒有啟動過,而知道該如何修理它們的人也全死絕了。新克洛布桑如今只能聽憑由天神、大自然或運氣掌控的天氣宰割。

在瘡河三角洲的動物園裡,季節的轉換令動物坐立難安。發情季節即將結束,那些因性欲高漲及隔離囚錮而煩躁騷動的軀體平靜了些,管理員與他們看守的囚獸同樣如釋重負。麝香味凝聚成一片悶熱的布幕,隨風飄散籠間,動物們變得凶暴,行為難以預測。

白晝漸長,熊、鬣狗、憔悴的河馬、孤獨的雪狐與人猿都靜靜躺著不動——而且似乎緊繃身軀——一躺就是好幾小時,在破舊的磚牢內冷冷看著經過的遊客和籠前泥濘的溝渠。牠們在等待,或許是等待那銘刻於骨血之中,卻永遠不會到達新克洛布桑的南方之雨。若雨遲遲不來,牠們或許便這麼接受,換而等待同樣永遠不會降臨這新家的乾季。這樣的日子想必陌生又焦慮;管理員聽著那些萎靡、迷失的野獸咆哮,一邊如此思忖。

自從冬季離開後,黑夜少了近兩個鐘頭。雖然時間短了,卻似乎變得更為精華。越來越多非法活動必須擠進日落到黎明這段時間,氣氛似乎也變得特別緊繃。每一夜,位於動物園南方半英里的巨大舊倉庫都會吸引大批男女人潮。躁怒不眠的城市喧囂湧入古老的倉庫,偶爾幾聲獅吼傳來,在群眾之上迴盪,但大家只是充耳不聞。

倉庫原是由紅磚搭建而成,如今已被煤灰染黑,平滑細緻的表面就像上了一層手工漆。原本的招牌仍大大盤據建築物外:凱德納霸肥皂與獸脂工廠。凱德納霸在五七年的大蕭條中宣告倒閉,用來融化與提煉脂肪的巨大機器被搬個一乾二淨,當作廢五金賣掉。經過兩、三年低調的改造,以競技場的樣貌重生。

如同歷屆市長,路德高特喜歡拿新克洛布桑城邦共和國的文明與輝煌與其他野蠻國度相比,在那些國家中,有些居民甚至連直立行走的尊嚴也沒有。想想羅哈吉大陸上的其他國家吧!路德高特在演說與文章中如是說;新克洛布桑不是泰許、不是特洛葛羅都波利斯,也不是費龐或環石高地。這不是一座由女巫統治的城市,也不是神祕的原始洞穴,季節的遞嬗並不會帶來迷信的屠殺鎮壓。新克洛布桑不用僵屍工廠對付公民,國會也不像馬魯恩的政府,那座賭城的法律是建立於俄羅斯輪盤之上。

路德高特特別強調,新克洛布桑不像申克爾,我們不會把野獸般的廝殺當成運動遊戲。

當然了,凱德納霸不在此限。

儘管違法,但沒人記得看過任何民兵抄查競技場。許多頂尖戰士團的贊助者都是國會議員、工業鉅子與銀行家,有他們居中斡旋,政府與民兵無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新克洛布桑當然還有其他競技場,大多同時也兼做鬥雞與鬥鼠場。在那些地方,你或許會看見勇士在中央戰鬥,一頭卻在鬥熊或鬥獾,另一頭則鬥蛇。但凱德納霸的傳奇地位無可動搖。

每一晚,夜間的娛樂在空地上拉開序幕,表演一場給常客觀看的鬧劇秀。一群群年輕愚昧、身材壯碩的農村男孩、村落中最剽悍的小伙子,遠從穀塔與曼狄肯丘跋涉數日而來,在評審前展示他們驚人的肌肉,以期能在城市中揚名立萬。兩、三名男孩雀屏中選,被推進觀眾面前的大競技場,鼓譟聲震響連天。

他們信心滿滿地舉起賜予的彎刀,但等到競技場的柵門打開,看見對手是巨大無比的再造人戰士或面無表情的仙人掌戰士,臉色便「唰」地一下慘白。接下來的血腥屠殺不會持續太久,不過是專業人士用來製造笑料的串場橋段。

凱德納霸裡的競技潮流受時尚所驅。在這年春季的最後幾天,時興的是兩名再造人和三名甲蟲戰士姊妹對戰。蟲人區與溪畔區的甲蟲人戰士團受到高額獎金誘惑而參賽,她們的隊伍是由模仿甲蟲人守護神——戰神三姊妹——的三名宗教戰士組成。三人接受長年的團隊訓練,武器也與戰神三姊妹如出一轍,一位手執網鉤與長矛,一位執十字弓與火槍,另一位則是使用被人類稱為毒刺箱的甲蟲人武器。

夏季在春日的肌膚下悄悄蔓延,賭注也跟著水漲船高。在狗沼的幾英里開外,班傑明.佛雷克斯眉頭深鎖,悶悶不樂地想著,競技這行的非法刊物——《凱德納霸之蠟》流通量竟比《叛報》還高了五倍。

奪眼殺手又在陰溝裡留下另一具殘破不全的屍體。是一名街童發現的。屍體掛在水溝邊,就像是從下水道排放至焦油河般。

在鄰沼區的外圍,一具女屍的脖子兩側出現巨大的穿刺傷口,彷彿被一把鋸齒大剪貫穿。鄰居發現時屍體上灑滿文件,證明她是民兵旅長的線人。「獨臂螳螂手」再度出擊的謠言傳開,被害者無人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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