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又文回憶錄

簡又文(1896-1978),原籍廣東省新會縣,中學時曾頑劣不已,幸得良師循循善誘,14歲接受基督洗禮,也因信仰的力量,立志畢生修習宗教、哲學與神學。概述簡又文一生,橫跨軍、政、學三大領域。留美返國後,短暫的教學生涯中因信奉基督的共通點,和「西北軍」馮玉祥將軍交集漸增,1927年投筆從戎,加入馮玉祥部隊。除了軍事工作之外,始終不懈進行基督宣教事業。1928年起開始從政長達20餘年,陸續任山東鹽運使、鐵道部參事和立法委員。期間簡又文持續自求學以來的太平天國史資料收集與研究。1945年,主辦廣東文獻館,後至1949年結束政治工作,轉定居香港九龍,其後一心一意專注於太平天國史的研究。簡又文一生最著名的貢獻莫過於太平天國研究,不只先後完成《太平天國典制通考》與《太平天國全史》等巨著,1964年亦受聘於美國耶魯大學為研究訪問學人,出版《太平天國革命運動》一書還榮獲美國歷史學會的費氏獎,獎勵其不凡的成就。雖一生波折,所幸簡又文以虔誠信仰和史學研究工作得以提供支持與撫慰。期望《簡又文回憶錄》的出版,能讓世人更認識這位具備基督奉獻美德精神的學者的精彩一生,以及留給歷史學界的珍貴貢獻。

此乃簡又文教授別開生面的傳記文學,詳述其一生的宗教經驗,從實驗主義及倫理學的觀點,彰顯基督對拯救及改造人格的功能,在任何環境中可得重生的救恩。是篇對信徒及其他信仰人士,均有見證作用,其中亦有基督教在中國的歷史資料,至足為讀者欣賞。編者謹誌。

一個頑童

一九一○年五月一日(清宣統二年庚戌三月二十二日)是我靈魂重生的誕辰。是日,我受洗禮為基督徒。這是我一生最不能忘、最足紀念的大日子。距今整六十年了,依舊俗可說是我精神生命的花甲壽慶。自從那一天以後,我未嘗有一天忘記或否認我是基督徒,而且一向的心術、行為與生活都是以基督的遺範、遺訓、為最高的倫理道德的原則與圭臬。

為我施水禮者是倫敦會的謝恩錄牧師。他是我一生的知己和恩公。以後數十年,凡與我生命有關係的大事,我都向其請教,蒙其指示,受其鼓勵,得其助力。他是我一生所認識的、所欽敬的最偉大的「善牧」之一。(其他一位是張祝齡牧師,也是了解我最切、鼓勵我最多的知己。)

當日,施受水禮的地點是廣州河南嶺南學堂(原名)東院(後改名馬丁堂的)禮堂。我先於一年半之前,投入嶺南新開的中學預備班。至是升上中學一年級,年十四歲。我生長於一個豐裕的家庭兼是獨子。家居羊城富庶繁華的區域——西關。父親往南洋經商,留下母親與我在家。我自髫齔即入私塾及小學讀書。私塾與學校均無道德教育及人格訓練,而所交遊者多是同類的「西關仔」、「二世祖」、「紈褲子」之流。因少小無知,自然受了社會不良環境的影響而染上了許多劣風惡習。例如:十歲時即學吸紙烟。又嗜看小說,夜以繼日。母親不察,反以為勤學可嘉,但以為晚上看書,油燈傷目(當時未有電燈),乃改點洋燭;我益無忌憚,深夜始睡,漸而購閱不正當的刊物。有此背景,再過幾年,不難與其他同類的青少年染上嫖、賭、飲、吹、之惡嗜好了。

一九○八年夏秋間,父親回家,乃送我入嶺南作寄宿生。入後校,如小鳥出巢,自由發展,但依然故我,言行不檢,常犯校規,尤其自恃有幾分聰慧和口才,且下筆能文,更為任情放恣,思想日益污濁,習慣日益惡劣。開學未久,即成為全校最顯著的「頑童」之一(所謂「四大寇)、記過累累,每週末受罰托槍巡行,次數不可勝記。(當時,學校紀律最嚴,犯規者記過。記過四次,即須於星期日下午,身穿制服,肩托木槍,在校園大路巡行一小時;每遇教員或婦女必須立正見軍禮,最為難堪。)馴至騷擾及同班窗友及一般同學與師長,遂成為討人厭,乞人憎、犯眾怒的不良分子。如是者逾年,迄不能改,卒由教員會議通過革除學籍。幸得教員林耀翔先生,抱有大教育家、真基督徒的精神與愛心,力為說項,體會我一片天真,賦有慧質,無惡劣之根性而有造就之可能,足與為善,乃負責擔保我悔改自新。教員會議於是給予機會,保留議案,始得暫行寬免,以觀後效。林先生為本班英文教員,嘗於其私室親為我講解所未明白的文法使得豁然貫通,因此英文進步甚速,極得其稱許。有此前因,故有此次後果。自是之後,即時常親自愷切勸導,苦口婆心,循循善誘,誠篤友愛,如長兄之於弱弟,不禁令我悚然懼(恐被革除學籍也)、憬然悟(慚悟生活之不是也)大受感動。此我重生之萌芽也。

皈依基督

繼之,又得國文教員陳輯五教授以基督教真理及其至誠至仁之人格感化我,指導我,使我去邪歸正。每晨,他邀我在其書室,一同下跪祈禱。我遂能仿效致祈禱辭,懺悔罪過,求上帝神力,基督救恩,超拔更生。漸覺上帝臨我,作精神生活心靈之主宰。數月之後,寒假回家,仍繼續每晨自行祈禱,自覺上帝基督之靈在上監臨,宅居我心,洗凈思想惡念,戒絕劣習惡行,自自然然地感覺社會的頹風敗俗,個人的生活習慣,從前所視為繁華享樂者,一概可憎可厭,幡然徹底覺悟昨日之非而亟圖今日之是,乃決心改過,變為新人。(例如:從前最好看戲,嘗於短短三日假期間去看了兩夜三日戲,又仍有看小說,吸紙烟等惡習,至是一概自動戒絕。)

我自幼讀懦書,恪遵孔孟之道。少時,雖屢曾依隨一位信基督教的小學教員到教會參加禮拜集會,不過只是愛聽音調悠揚悅耳的讚頌歌唱音樂而已,而於教道與聖經,均格格不相入,且以為不及懦道之高優而輕視鄙視焉。至是,竟不自覺地放棄比較與批判,只因精神生活大受基督教真道之感動,而決心皈依了。

一九一○年春季始業,復得陳教授如前指導,勉勵有加,於是決心領受洗禮為基督徒。(按:陳教授、原屬浸信會,惟並無教派界限與偏見,一任個人自決加入任何教會。)當時,與嶺南聯絡最密切者為倫敦會,同學加入者亦最多。牧師為楊襄甫及謝恩錄兩尊者。是日,由謝牧師到校施禮。其後,聞謝牧師嘗對人言:「這小學生(指我),生有異質,將來不為劇盜,便成偉人」。可是,後來證明,他對我雖然期望甚殷,而預言都不對。我自得重生後,自然不會成為「劇盜」,但亦未成為「偉人」,但六十年來,飽歷滄桑之變,因志趣、興味、與環境種種因素,卻成為一個研究專門學術、埋頭著述的「老學究」。這是謝牧師、陳教授,或其他關懷我、愛護我者甚至連我自己,所預料不到的。至今自覺未曾辜負他們的指導、灌頂、祝福、與期望。於今他們大多數已作古,相信定能含笑於天堂吧。附筆識此,以作懷德感恩之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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